又到暑期，北京动物园进入游客高峰期。前不久的高温天气里，北京动物园一头梅花鹿不耐暑热去世，令人伤怀。随后有报道称，北京动物园相关负责人表示，这头鹿曾吞下塑料制品。记者通过随即走访队北京动物园的走访发现，暑期旅游旺季，游客们拍打玻璃和随意喂食现象极为普遍，甚至有游客专门准备蔬菜带进园区给动物喂食。

游客敲击豚尾猴展柜玻璃

　　游客敲打豚尾猴展柜玻璃

　　周六上午9点半，北京动物园进入一天里的游客高峰期。正值暑期，大批游客中至少三分之一是未成年人。还未到正午，阳光已经开始灼人。

　　一只豚尾猴住在一排玻璃展室拐角处的一间。在大批游客到来之前，它已经困恹恹地蜷成一团，在靠近玻璃的一角躺了十几分钟。安静的时光再继续一会，它很可能在暑热中进入梦乡。

　　“唉？猴子睡着呢！”很快，第一波游客到达了豚尾猴展室，其中一名成年游客对豚尾猴的困倦不太满意。他双手扶住展室外陈旧的扶手，像其他同伴那样俯下身体，眼睛几乎要贴上玻璃，好奇地看向正眯缝着眼睛的豚尾猴。此时，豚尾猴还是保持着之前的躺姿，四肢蜷缩在身下，头朝向展室内部。很快，游客对豚尾猴的困意开始不满。一名男子突然用手里的矿泉水瓶瓶底敲击玻璃，但豚尾猴一动不动，连眼皮都没有抬起。另外一名显然是男子同伴的人一边嘲笑说“这样儿不行”，一边伸手大声敲击玻璃，位置恰好是豚尾猴的身后。“咚咚咚”的响声过后，这几名游客盯着豚尾猴，看着它缓缓睁眼又闭眼。

　　当这一波游客转身离开时，一家三口来到了这里。约七岁的男孩看见豚尾猴要睡着的样子，大声叫嚷：“它为啥睡觉啊？”“你叫叫它，把它叫起来。”得到了妈妈的“鼓励”后，男孩马上大喊起来：“唉！猴子！唉！唉！”豚尾猴睁开了眼睛。男孩有些激动地跟父母说：“睁眼了睁眼了！”随后钻到扶手内侧，用力拍击玻璃，希望能让豚尾猴起身走路。但豚尾猴只是眼珠转动了几下，很快，又在困倦中渐渐合上了眼睛。

　　一个小时里，游客们如水浪版一波又一波，豚尾猴始终保持着一种姿势蜷缩在那里。即便是每隔两三分钟就有人用力敲玻璃，有人大声喊叫，它也都是抬起眼皮再放下，始终没能睡着。

　　离豚尾猴的展馆不远是夜行动物馆，展出眼镜猴等夜行性动物。按照惯例，为了保护动物们的视力，游客参观时如有拍照需求，不能使用闪光灯。但在这个不到十分钟便能参观完的小型展馆里，闪光灯的白光是最常见的。

　　一对情侣走进展区，马上看到了眼镜猴。几只巴掌大的眼镜猴瞪着大眼睛，攀附在展柜里的枯树枝上一动不动。展柜顶部有昏暗的照明灯，模拟自然界黑夜里的亮度。对游客来说，这样的光线足够看清楚眼镜猴们略带喜感的脸。但这对情侣不太满意，男人掏出手机，在屏幕上点击了两下，再抬手时，手机闪光灯已经成了一支手电筒，刺眼的白光直勾勾地射向眼镜猴。女人心满意足地笑着，两人就这样举着手机，将白光照射到此后他们看到的每一只夜行动物的脸上，直到几分钟后他们走出这个L型的展馆才作罢。

　　更多的游客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、相机的闪光灯，白光闪了一下又一下，即便发现玻璃展柜会在照片中反射出一团光斑，他们也丝毫没有放弃使用闪光灯的意思。在这个稍显空旷的小展馆里，闪光灯不断地给动物们带来转瞬即逝的白昼，与带着回音的敲击玻璃声构成了这里最为常见的环境。

　　也有游客对开闪光灯反感。在一名成年男子将手机闪光灯设置成手电筒模式后，先他进入展馆、站在他前面的一名女生试图阻止他：“这里不能开闪光灯。”“哪儿写了？”男人反问她。“是没写，但不该开。”女生说。而男人手机的闪光灯继续开着。

　　除了敲玻璃、拍照片，游客们在动物园里最爱做的事情当属还有给动物喂食。当然，几乎每次喂食都是在“请勿投食”字样的告示牌下发生的，比如在猴山。

　　幼猴细胳膊细腿，跑几步又扎进母亲怀中；成年猴子上蹿下跳，攀山荡秋千，追跑打闹。站在猴山玻璃围挡外围的游客们，闹哄哄地看着山上的猕猴。围挡内，以猴王为首的一支“接食”小队习惯性地如巡场般一圈圈地绕着围挡慢慢行进。

　　猴山围挡的底部是不足半米的金属围栏，上面布满了长约5厘米、宽约1厘米的细孔，围栏内部相隔约10厘米是内层的网格状金属围挡，网格的大小恰好能让猕猴上肢的前端通过。 猴王“巡视”的就是这层不高的围挡。巡视过程中，高冷的猴王会审时度势，走到游客密集区时会向前靠近一些，观察有没有食物从围挡的缝隙间伸进去，如果有，它就会停下享用一番。猴王身后缀行着七八只猴子，它们只敢在猴王吃完离开后才敢迅速围上去，一边捡着猴王吃剩下的蔬菜叶梗，一边等着缝隙间有新的食物塞进来。

　　这天上午，猴王久久驻足在围挡的一处，不断地伸手从两层围挡之间接过不知名的菜叶和煮花生。围挡外，一家三口开心地将食物塞进去，手中塑料袋里的煮花生还有至少一斤，菜叶也还有一大包。小男孩蹲在父亲身边，透过缝隙看着猴王一次次伸手接过父亲塞进去的叶子。这些叶子是男孩母亲带在同事带领下，前往一片菜地里采来的，“野菜吧，也不知道是什么菜，本来打算买蔬菜带来，同事听说就带我去菜地里薅了，没想到猴子还挺爱吃。”十几分钟后，他们一家三口从猴山西侧“转移阵地”到猴山北侧，原本已经前往别处“接食”的猴王几分钟后又找了过去，吓跑了其他猴子。猴王身后，假山边一个食物桶里还有很多瓜果。

　　在猴山停留了近一小时后，一家三口决定继续往前走。“去喂小羊吗？”临走，小男孩这样问着。而在他们停留在猴山的这段时间里，先后有七个喂食点出现，大部分是给猴子喂食菜叶、胡萝卜、煮花生，仅有一人给猴子喂食膨化食品。

　　夏天是北京动物园接待游客的旺季，游客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未成年人。有家长说，之所以带孩子来动物园，是因为希望让孩子多接触动物。那些带着孩子，也带着事先切好的蔬菜到动物园的家长，更是无一例外地表达了希望孩子善良有爱心的愿望。他们表示也注意到了动物园管理方张贴在展柜、栅栏等处写着“请勿投食”字样的告示牌。

　　“但喂些菜没坏处，猴子是杂食动物，可以吃菜，各种羊、鹿本来就是吃草的。”一个父亲这样回答，他的女儿正将白菜叶塞进蛮羊展区。他身后是一幅大型科普宣传海报，上面写着过多的咀嚼会加速羊的臼齿磨损从而威胁羊的生命健康、所以不要随意喂食。显然，与动物的生命比起来，“培养孩子的爱心”更重要。

　　在鹿苑，一对约20岁的女生不停地把手中的馒头掰碎，抬手将馒头块扔过约三米高的玻璃围挡给梅花鹿吃。甚至有游客鼓励孩子到附近“找叶子”，并放任孩子从绿化灌木上成把地摘取叶片。还有一些游客鼓励孩子把随身带的零食喂给猴子、食草动物、甚至是天鹅。

　　也有专供游客给动物喂食的区域，在长颈鹿和大象展区，每人花五元钱就可以进入喂食场地，使用园方提供的饲料给长颈鹿、大象喂食，但更多的人选择围在场外看。

　　孩子更容易学会的是拍玻璃和大喊大叫。在熊猫馆以及其他以玻璃为围挡物的展柜前，满心期待的孩子不愿看到动物睡觉或背转过身，家长们除了怂恿孩子以叫喊的方式“叫叫它”，并辅以鼓励和赞美，还会亲自上手示范敲玻璃，很快，孩子也开始敲击玻璃，一下猛过一下。此举进而传递给下一波前来参观的游客，于是，敲玻璃的群体从长至幼，有男有女。

　　当这一切发生时，四周除了保洁人员，根本没有园区管理部门工作人员的身影，广播中也未播送相关提示。一名工作人员对此很无奈：“管不过来，说了也不听，像夜行动物馆拍照不能开闪光灯，以前我们管过，没用，闪光灯对它们的视力确实有影响。”

　　吵嚷的游客人群中，经常能够看到外国面孔。他们永远站在参观人群的最外圈，默默等着展柜前紧贴玻璃的人群散去。